基督教隐士：装饰性的隐士 《隐士：透视孤独》

从没有一个时代的人会一致认为，孤独的价值要高于合群。在18世纪中叶，正当俄罗斯的僧人在北方森林里奋力要活出沙漠圣父的真精神的同时，却有一个著名的法国人——同时代人中最聪敏博识的人们中的一个——写了如下一番话：

这就是孤独的效果。人是生而属于社会的。把他分离、孤立于社会之外，他的思想就会紊乱，性格就会改变，千百种荒谬的情绪将会在他的心中升起，激越的思想会像野地里的荆棘一样蔓生。把一个人摆在森林里，他就会变得野性，而把一个人摆在修道院里，那就更糟了，因为他会变得逆来顺受。你可以让一个人离开森林，却无法让一个人离开修道院，因为摆脱孤独要比摆脱野蛮需要更大的意志力。牢骚会败坏人，孤独却会使人腐烂。我不知道生活在屈辱中和生活在疯狂中，何者较为不堪，我只知道，两者我们都应该避之唯恐不及。

写这段话的人是狄德罗（Denis Diderot），《百科全书》（Encyclopedie ou Dictionnaire Raisonné des Sciences，des Arts et des Metiers）的主编，理性时代的伟大导师之一。他的思想和同时代的约翰逊博士（Dr Johnson）和史密斯（Sydney Smith）如出一辙。约翰逊博士说过：“那些厌倦伦敦的人就是厌倦生命。”而史密斯则称郊外为“健康的坟墓”。然而，就在狄德罗对孤独大加挞伐的同时，卢梭却出版了《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及其基础》（Discourses）一书，透过他在孤独沉思中的观察，对自然世界的搏动礼赞有加。换言之，同为时代的导师，他们一个认为人可以从怡人沙龙的谈话中获得自我实现，另一个则认为这种实现，要通过对自然美的孤独沉思获得。

就因为这个缘故，18世纪中叶欧洲的知识分子感到自己陷入了两难。一方面，如果你想别人相信你是个有品味而又有文化修养的人，你就绝不能错过戈德史密斯（Oliver Goldsmith）或谢里登（Richard Sheridan）在伦敦上演的最新一出讽刺剧，不能不在墙上挂一幅夏尔丹（Jean Chardin）雷诺兹（Joshua Reynolds）的画，不能不聘请奇彭代尔（Thomas Chippendale）为你设计家具，也不能不读吉本或亚当·斯密（Adar Smith）的最新作品。不过，另一方面，如果你真的够时髦和有品味的话，又绝不能没有在山上过过一段时间的忧郁沉思生活。

由于当时的人都认为，任何你可以请别人来做的事情，实在没有自己亲自去做的必要，所以，对于上述的两难式，有钱人想出了一个最直接了当的解决方法：聘一个人来代自己隐居。这种被雇来当隐士的人，就是所谓装饰性的隐士。18世纪晚期和19世纪早期，这种雇人到自己的产业来当隐士的风气，在英国的大地主之间蔚为流行。

雇了一个装饰用的隐士以后，你当然还得找个相称的居所来安置他，于是，各种隐士建筑就应运而生。以赖特（William Wrighte）出版于1767年的《怪奇的建筑》（Grotesque Architecture or Rural Amusement）为例，里面就包含着形形色色的隐士房屋式样：从最便宜的“多利斯式小屋”到最昂贵的“哥特式岩洞”，一应俱全，前者只有10.9平方英尺大小，由树木搭成，以苔藓镶边，而后者则有6个房间，以扇贝镶边。其他的式样还有“隐士静修屋”和“隐士僧房”，前者由树木建成，缠绕以长春藤，后者则两端各有一个用来打坐的壁龛，门上方镶着个酷颅头骨，充当“生命有涯”的象征。也有按季节的不同而设计的隐士建筑：“夏季隐士居”的地板以竖直的羊腿骨铺成，屋顶上镶着一只猫头鹰，“冬季隐士居”的地板上则铺着羊毛或其他温暖的物料，夹杂以苔藓。对于向往异国情调的人，则可选择“中国式隐士居”，它是以一棵树为中心所建构出来的复杂结构，有一个中国式屋顶，较中庸的选择有古典式样的“奥古斯丁式隐士居”和设有眺望台的“乡村式隐士居"。

诗人蒲柏（Alexander Pope）位于特威克纳姆（Twickenham）的私人岩洞相当有名，但约翰逊博士对它却没有什么好评：“毫无必要在地下挖一条隧道，通到位于大路另一头的一个花园；他在里面放了些动物化石当装饰品并美其名为岩洞；他努力说服朋友和自己，只要住在一个这样安静和隐蔽之地，就可以把一切俗虑和激情阻隔在外。”

不过，大部分热衷于建筑这一类愚蠢建筑的乡村地主，却宁愿雇别人住进去，而不是自己住进去。例如一位在萨里（Surrey）的佩恩山（Payne's Hill）拥有一栋乡村别墅的汉密尔顿的先生，就登报征求一个愿意住到他家的岩洞中的隐士。汉密尔顿先生似乎没有想到过，“一个会看报纸的隐士，就不是一个让人完全信得过的隐士。”他开列的条件是，人选者必须连续住在山洞里7年，至于提供给他的用品，则包括一部《圣经》、一副眼镜、一张当床用的草席、一块当枕头用的跪垫、一个当钟用的沙漏。食物会每天送去给他，但他绝不可以跟送饭的人说半句话。他不允许剪头发或手指甲脚趾甲，也不准越出庭园以外半步。如果人选者按照上述的条件在山洞里住满7年，就可获700几尼（guineas）的奖金。不过，如果他违反了条件中的任何一项，或被发现有偷溜到外面去的情形，那合约就会终止。有一个人应了征，但3星期后，他就被发现偷溜到当地的一家酒吧去，随即丢了隐士的饭碗。

另一位住在兰开夏郡（Lancashire）附近的波伊斯先生，要比汉密尔顿先生成功一些。他在报上开列的条件是：“以每年50英镑的报酬，征一位愿意在地下洞里住连续7年、什么人都不见的隐士。他全时间内都必须让手指甲脚趾甲和头发胡须自由生长…住处非常宽敞，备有一个冷水浴池和一部室内风琴，入住者想要多少书就提供多少书。”入住者想要什么生活必需品，他只要拉一个铃，东西马上就会送到。尽管对任何真正想过隐居生活的人来说，这都是个天大的福音，只可惜似乎从来没有哪个应征的隐士能在波伊斯先生提供的宽散岩洞里住超过4年。

另一位也叫汉密尔顿的先生，所开列的条件则较为宽松：他允许应征者一年可以剃一次胡子，只是不可全剃光。至于他的成效如何，我们并不得而知。就我们所知，迄今征隐士最成功的人是住在什罗普郡（Shropshire）附近的霍克史东（Hawkstone）的老希尔爵士。据1830年4月号的《黑森林杂志》（Blackwood's Magazine）所载，有一个杂志主编“在希尔爵士的父亲那里当了14年的隐士。每天从日出到日落，他都坐在一个从前一只老山羊住过的山洞里，一手拿着一个沙漏，一手拿着一片面包。按规定，他不能收受参观者施舍的硬币，而必须表现得像布鲁诺一样的雍容。”能够一呆就是14年，可见这位有文化的隐士对他的隐居生活很满意，不过，霍克史东当地居民的良知却不允许他继续享受这种生活——他们认为希尔爵士简直是在当地复兴“蓄奴制度”，发起了一个反对运动。在群众的压力下，希尔爵士最后不得不放弃他那个有血有肉的隐士，改以一个假人来代替。为了让访客看不出来那是个假人，希尔爵士故意把假人放置在光线昏暗的环境中，只可惜效果却因此大打折扣。

征求隐士一类广告的效果一直都备受质疑，原因是一个真正的隐士不太可能会去买报纸，更遑论看“征人广告”栏了。但如果说真正的隐士不会买报纸，真正想当隐士的人却不见得不会登报找工作。以下就是这样一则广告：

一位年轻人有志从世界遁隐，在英格兰某个交通便利的地点过隐士的生活。欢迎任何有兴趣征一位隐士的贵人或绅士来函联络。大函请寄普利茅斯科尔曼街6号奥托太太转交。信中敬请详列待遇及该注意的事项。（《延臣报）[Courier]1810年1月11日）

兴起于1740年代的眷养隐士风气，蔚为时尚了一段很长的时间。据一位奥狄贝格海姆小姐回忆说，在本世纪初，当她还是小孩的时候，大凡来她家作客的人，都会被大人带去参观一个正在抚弄骷颅头骨的隐士。

本文摘录自《隐士：透视孤独》 作者：（美）法朗士（Peter France）  翻译：梁永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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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赫巴巴的故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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